十乘四平的宽阔小院里,除去厕所洗澡间宽宽的门厅和堆放杂物的一方角落,其余的偌大的院子都是我种花养草的天地了。尽管丈母娘时不时地间杂着种点黄瓜南瓜丝瓜佛手瓜葱蒜韭菜香菜生菜辣椒芸豆莴苣西红柿等等等等。但她就是弄不明白,命一样呵护的那些小玩意儿咋就不声不响地枯死了呢。只要我不说,她老人家就是老到端起碗来就忘了放下的境地,也不会猜到这里面的七头八脑。你以为一向逆来顺受的傻姑爷早起晚睡的净站在院子里抽烟呢!
我偷偷地咧了嘴暗暗地笑——罪过啊,阿弥陀佛!
明争暗斗的还不是各取所好嘛。隐者自古以来就认定了自己是个文人骚客,满肚子的锦绣华章,自然也就喜欢沾花惹草的风流韵事;而丈母娘就是个未领板儿独闯大观园的刘姥姥,就知道些倭瓜儿偷柴烤火的狐狸精黄杨木做就的十大套碗的那点子下里巴事,哪里还知道走水这一说,新掐的鲜菜尖就是她的最大幸福了,压根就理解不了文化人的那些诗风雅颂。再者说了,你不砍了我的娥皇斑竹暗香幽梅,我能拔了你的黄瓜辣椒独头蒜吗?!
不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书归正传,还是来看看我的诗意小院吧。
不必乱敲,蓦然推门而入,扑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东窗下的一排修竹。“窗前亦有千竿竹,任是香消渍也无”那是旧年丈母娘偷砍后的遗存残梦,如今春夏秋冬都是娇翠欲滴的盎然绿意。春末一场透雨过后,眼见得一箭一箭的笋尖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嗖嗖地射了出来,三五天的光景已窜出两三人高,枝枝丫丫纵横交错地散将开来,展眼就是一道绿色天然屏障。而这屏障后面就成了鸟儿们夜间的栖息地,早晨嬉戏打闹打情骂俏的风月场,竞相鸣唱一展歌喉的练歌房。鸟儿吵醒了甜梦中的睡美人,穿了薄如蝉翼的绿透纱,慵慵地推开两扇雕花窗,鸟儿们扑棱棱地四散了去,惊湿一地的鲜竹沥。喧嚣即刻宁静了下来,而美人的睡意也随了鸟儿飞向蔚蓝的天际,带来的是一天的好心情。
这时候,尖尖的鲜竹针也从老枝头上钻出来,一根一根地信手拈了来,齐刷刷地放到透明玻璃杯里,冲一杯沁人心脾的鲜竹茶,悠悠懒懒地品了去。千万别小看了这一杯不见经传的茗品,且把这诗情画意放到一边,仅省下的一春一夏的茶钱和一年四季消渴凉血治喉咙上火口干舌燥的药钱,就够给老婆买玫瑰花的了。花买了来,一天一支的插在梳妆台的琉璃花瓶里,老婆要不一天到晚地见了你就抱过头来下死嘴地啃,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林荫下是一畦碧绿的车前子。子叶嫩绿嫩绿的时候,一茬一茬的掐了,滚水轻轻一焯,就了蒜泥一拌,半斤二锅头都饶不了它;或者烫了搁冷水里浸一天,和了豆瓣子一烀,半斤头曲一滴都不带剩的,闹不好还能捎带两个棒子面煎饼;或者生洗了,直接沾了蜂蜜吃,半斤老窖除了我的酒囊里它想逃都无地可逃。您且别问什么味道,打半斤老酒来,我悄悄地告诉你。
在如茵的车前子中间杂生着两蓬野景天,各占了西北和东南一隅,肉质的叶片肥肥厚厚的,胡乱地疯长着,就像家养的两个野孩子。老婆几次三番的要拔了去,都被我厉声呵止了。花园也和人心一样,总得给留一角自由的空间,让它也随了自己的心性自由自在地撒撒野。几年了,它们就这样自顾自地生活着,阡陌相交,鸡犬相闻,而老死不相往来,也许它们才是传说中武陵桃花源里的世外高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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